时间:2018/9/19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难忘8.15

抗日英雄记

——有名英雄与无名英雄历史都不会忘记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3周年

汤儒勤

一、大舅的述说

年秋天我随部队从朝鲜返回祖国,正值国家调整武装力量,老兵退役新兵入伍。我转业被分配到辽宁省鞍山市医院。趁医院还没开院接收病人,我请假回乡探亲。

离家五年了,一进村映入眼帘的情景比以前好了许多,虽然还都是老草房,有的弯腰驼背,但家家院内都有鸡鸭鹅狗活跃着,遇到的熟人脸上都露着喜气,为这小村庄增添了勃勃生机。

步入熟悉的小院,家里的大花狗就向我奔来,本以为它忘了是我把它抱来的要咬我呢。可狗有狗的人性,它不但没对我发狂反而站起身子把两条前腿搭到我身上,我高兴地拍着他脑门叫着他的名字时,它马上收回两腿欢快地摇动着尾巴领我向上房走去。

进屋见到母亲心头一热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正坐在炕上的老妈一抬头就愣住了,她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就扔下手中的东西,挪到炕沿边上来,怕她有闪失我急忙握住她两手,母亲马上把我搂住放声哭起来了,像当年送我离家时那样哭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妹子,儿子进屋连包还没放下就搂着不放,快叫大外甥坐下再慢慢说话呀。我转过身一看,一个花白头发的高个男人站在堂屋二道门槛那儿,乍一看这人很像外公,可外公早就去世了呀。这时母亲也缓过神儿来了,他叫着我的小名说:这就是你没见过面的大舅,昨天来的。我一边叫他舅一边立正行礼。他满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快坐下。

大舅名叫王永恒,和我母亲是同父异母兄妹。虽未见过,但在母亲从前的言谈中我大略知道,他是个常年在外闯荡的人,究竟闯荡些什么事连母亲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归来给全家带回欢乐。下班回来的老爹还没说上几句话就下灶房帮着杀鸡烙饼去了,弟弟妹妹们嘴里含着糖块又是看纪念章又是抢戴军帽,亲情笼罩着团圆的家。

好奇心让我很想知道大舅的从前。晚饭后,我试探着问,大舅我们爷俩出去溜达溜达啊?大舅已经有些醉意了加上他走起路来还有些踮脚,我想搀着他被他笑着拒绝了。我们肩并肩地走到村前小河边,正是夕阳斜照时,水面上的鸭鹅们扑棱着翅膀戏水,让那层层水花被晚霞染红,两岸柳丝荡漾。这平静的小村庄给人以安详的快慰。

我扶大舅坐在一棵斜倒的树干上,当我盘腿坐在草地上时,他忙说,快起来坐我身边。我问他,听说您年轻时总在外闯荡,是拉绺子还是跑马帮啊?问完后我有些担心,怕惹火了他会发脾气。他听了后却蛮有感触地长叹了一声后就开始说起来了:大外甥啊,你我都是军人,只是时代有别身份不一啊,你现在当兵打仗被称为最可爱的人,可我当兵时曾被些人传为胡子。是阴差阳错吗?我问他。他没马上回答什么,拿出小烟袋装上烟抽着,然后慢慢地抬起头不经心地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说,民国十七年也就是公历年时我20岁,家里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正在省城里读中学,成绩是全校最好的,你外公也是喜欢有学问的人,他说我念到什么时候他都供得起。

可是,国家内乱,外敌步步紧逼,政府腐败无能,受苦遭难的还不是百姓嘛!作为青年不能不为这些痛心疾首,我们学校由几个人秘密联络,成立了“反内战求民主协会”。一开始只学习讨论国家形势,发表感言,后来校长张加训知道了,他是个外来人,据说以前在热河教书是摊了什么事才来这的。他知道我们的事不但没反对倒是暗中支持,经常给学生讲政治课,背地里给我们协会提供经费,供我们打字机和书籍。都是哪类书啊?我问。《共产党宣言》,还有苏联十月革命介绍,反正都是让我们大开眼界的。从那以后我们的行动就多了,经常有计划地到街上撒发反内战、反卖国的传单,还到省政府门前聚会喊口号要民主。警察不抓吗?怎么不抓,协会成员中有个大富户的儿子叫薛显涛,他是个激进分子,有一次未经协会研究同意,他单独去省府门前刷标语就被扣起来了,是校长出钱通过关系把他保出来的,他的妹妹是我们的校花,做事比他哥稳当多了。

到了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很快侵入东三省,学校也就黄了,校长不知去向,学生们各奔前程。那你上哪去了?大舅听我这一问就笑了,说,你妈不是说我在外闯荡吗,我就闯到抗日将军马占山部下朴炳珊部队当兵去了。那你一定参加过江桥战役了。我惊喜地问他。他笑咪咪的不回答又拿出小烟袋抽着,慢腾腾地说,江桥战役已经打过了。那时朴军长正率部在依安、克山、拜泉、讷河、海伦地区东一仗西一仗地打鬼子,把鬼子兵折腾得顾头顾不了尾晕头转向。刚一开始一打仗我就害怕,除了出去打仗就是严酷的军事训练,我总是跟不上趟,被教官骂作臭书呆子。为了争这口气,我经常在夜间偷偷地找地方练,到底赶上来了,还在考核中受到长官的表扬,这时我被来视察的参谋长的副官认出来了,他是我中学同学的叔叔李凤林,他知道我有文化而且还有一层人情关系在,就推荐我到民军独立营侦查连当侦察兵了,靠着文化底子和记性,我很快就掌握了那特殊兵种的基本知识,能做出一般侦查员难做到的事,别人在执行任务时往往是靠画记号和文字来完成,我不用,只要找准方位,我对敌人所在地的军事部署,火力和人员位置看准后再闭上眼睛在心里回放一遍就能带回来。这一干就是十来年,也就是这段时间我被人谣传成胡子的。第一个传谣人就是我那个同学薛显涛,他当了汉奸还把以前“协会”的人员名单交给了日伪警察署,连他妹妹他都没放过,结果鬼子把名单上的人都列为危险分子,有的被抓去做苦力,没抓到本人就对其家庭严加监视,连家里来亲戚朋友都要拿良民证去报告登记,弄得那些同学人心惶惶,薛显涛的妹妹被气得离家出逃不知去向。

您经历的战斗多吗?我问大舅。哎呀,小打小闹的就记不清了,因为随着伪满洲国的成立,鬼子变本加厉地控制着东三省,民军的生存岌岌可危。经共产党代表做工作我们和李延禄领导的东北抗日联军合并,我们队伍的番号是抗联第三军,王明贵是三中队队长,王均任参谋长,我是他们的侦察连长。那时正是抗联最艰难时期,夏天还好过,到了冬天就是生存在冰天雪地里,住草窝棚吃干树叶子,冻死饿死的人比战斗牺牲的人还多,我这只右脚就是那时冻残废的。饥寒交迫,鬼子集中兵力围剿,我们只好把队伍化整为零,以小分队的形式找机会袭击鬼子有生力量。大舅,给我讲一个你记得最清楚的战役吧,我边说边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他又装上小烟袋,我接过火柴帮他点着。天已经黑下来了,那小烟袋锅一闪一闪地发光,他抽着烟像抽了兴奋剂似的,又开始讲起来了。

那是年秋天,我和女侦查员桑茵扮成夫妻进入讷河县城,那个小县城内日本军人少,主要由宪兵和警察维持治安。我俩以推销长白参的身份驻进“广和客栈”内,那客栈是桑茵的姐姐开的。第二天下午,在客栈最里间的一个客房内我等来了“老客”,一见面都很谨慎。落座后他先问:是真山参吗?我回答说没错,内行人还用问,一眼就能认出来。对上了接头暗号,我们两个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他以前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长,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宪兵队中的班长,真名叫李凤桐,和我们接头代号叫“人参王”,人参王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说,全城里的兵力部署位置和各执勤点换岗时间都在这里,鬼子兵都调回到泰安镇西大营集中受训去了,现在是我们行动的好机会。另外,我们俩以后尽量不要直接见面,最好把你的媳妇留在这客栈内当招待,有什么情报由她从中转交,这样可以减少敌人的警觉。说完后他就离开了客栈。我到隔壁房间叫桑茵把情报缝进我衣服里,当天夜里返回驻地。就这样,一场袭击讷河的诱敌战开始运筹了。谋划会一直开到深夜,决定以小股兵力打讷河引诱泰安也就是现在的依安西大营内的鬼子开往讷河,趁这机会集中力量拿下通宽镇。

农历7月28日那天夜里,我带两个连的人摸进讷河警察署,弄死两个站岗的人后又摸进小楼先活捉了副署长李大鞭子,其他人被吓得连声都没吭就乖乖地举手投降了,从李大鞭子口中得知正署长田上纳一睡在楼上最里间,外间有四个日本勤务兵。想活捉很难,留活的也没啥用,一股劲冲上去同时踢开两个房门一顿横扫就把这几个家伙送进地狱了。兵贵神速,我们收拾起战利品后马上撤出,可以说这行动没费吹灰之力。但讷河警署被袭事件却震惊了全城,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抗联兵占领警署楼里不走了,等着鬼子来迎战呢,神话般的传说被越传越广。不出所料,讷河附近的讷南、龙河的伪军奉日本人之命来支援讷河,他们没想到跑了一半路就遭到伏击。这些在日本人手下混的伪兵只有吓唬老百姓的能耐,枪声一响都吓懵了。看前面有人中弹倒地后面的都扔下枪往回跑,来不及跑的就跪下投降,吓得直打哆嗦,喊爹叫娘求饶命。这些汉奸真是可恨又可笑。李连长大声告诉跪在地上的一个伪军说,放你回去报信,说抗日联军王明贵的大队人马明天就去攻打西大营。小子不敢、不敢。就这么说,不然我毙了你!是是是,我一定报告给皇军。什么他妈皇军,鬼子!是是是,叫鬼子。那家伙爬起身来就钻进了苞米地。这就是先打“耳朵”,再叫鬼子集中兵力防守西大营,以便打他的“肚子”——拿下要地通宽镇。“大舅,通宽当时怎么赶上肚子那么重要啊?”

通宽啊,地处克山西北,紧靠讷河和依安,是三县相夹的战略要地。这个镇子年由克山划归依安,在这以前是第六警察行政区,那时屯兵很多,商贾云集,贸易兴旺繁荣。日本侵略者看中它是要给依安驻军要寨西大营作为前哨,以便巩固对毗邻各县的统治,所以又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宪兵队和警察署,设立法院,修建监狱,加强镇压中国人的法西斯机关。镇上警察、特务横行,鬼子以通宽为轴心对周围各县人民掠夺镇压,巡查队在街市上看谁不顺眼就抓走。各种苛捐杂税花样百出,弄的商户纷纷破产,百姓缺吃少穿苦不堪言,对小日本恨之入骨。他们皆知抗日联军的英勇行为,早就盼望有那么一天打开通宽杀死鬼子和那些罪行累累的汉奸。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抗联三路军三支队队长王明贵按预先策划的方案,率领三个连兵力潜入通宽城外盲区后,我带七个战士扮成警察来送犯人叫开城门,就在守门宪兵盘问马车上绑着的“犯人”时发现疑点,我乘他进哨所打电话时给出暗号,我们一拥而上把两个门卫同时干掉。我用手电发出进攻信号后,队伍一拥而进,先解决了其余三个门的卫兵,大股兵力冲进警察署和宪兵队,一听到,“我们是抗联三支队的,投降不杀!”这些平时在百姓面前狐假虎威的家伙们就放下武器,跪的跪,逃的逃。正在西大街背后“翠花楼”里睡窑姐的警察局长梁大马棒被保镖叫醒后连外衣都没顾得上穿,他钻进小胡同拐弯抹角地跑到西城墙下,蹬着保镖的肩膀跳下城墙摔伤了腿,追兵赶到时他正往前面的苞米地里爬呢。

我们砸开监狱放出所有在押人员,被放火点着的警察署和宪兵队大院燃起的熊熊烈火照亮了通宽镇大街。队伍集中在十字街中央,百姓们纷纷聚拢过来。王明贵队长大声喊:王永恒,你们快点把梁大马棒押过来,就在这开公审会!梁大马棒是靠当汉奸抓反满抗日人士有功起家升官的,他依仗日本人撑腰横行一方,谁要敢和他论事讲理他就开枪杀人,冤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

两个抗联战士架着梁大马棒走进来时,人群中传出一片喊杀声。梁大马棒跪在地上身子抖成一堆烂泥似的,都真魂出窍了。

王明贵队长站在群众中间大声宣讲抗日救国的意义,他指着梁大马棒说,同胞们鬼子已经快被打垮了,像他这样死心塌地当汉奸的人绝没有好下场!这时人们异口同声地喊:枪毙他,枪毙他!

抗日联军救国爱民的壮举早就扎根在人民群众心中。联军一进城,就有很多商户目睹战士们身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脚蹬露趾头的鞋时,就开始串联给筹集了很多衣服和鞋帽。有一家较大的裁房铺特意赶制出背包和子弹袋,居民们也纷纷送来衣物和食品。还有人当场脱下自己的上衣塞到战士手里。说到这大舅哽咽了。梁大马棒怎么处置了?怎么处置?王队长宣布他死刑时,群众中响起了震撼夜空的欢呼声。

我们用宪兵大队的马车装满胜利品,边走边撒发传单挥手向乡亲们告别,不到一夜工夫就解决了这个点。抓住几个鬼子啊?为什么在通宽镇一个鬼子都没找到啊。我问大舅。为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按计划在讷河放的那个警察叫他送信说我们要攻打西大营吗,鬼子兵都被召到依安守西大营去了。那真不解恨!孩子你听我往下说,大舅兴奋得站起身来指着南边说,打通宽一没剪电话线二没破坏电报室就让死心为鬼子效力的人向上报信,让鬼子按我们的计划出来送死。结果怎么样?我着急地问。那还有错,参谋长王均早就带队伍埋伏在敌人必经之路了。好家伙,两辆大卡车被地雷炸坏在路上,慌忙跳下车的鬼子们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时从青纱帐里射出去的子弹、手雷一齐作响,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紧急向通宽奔去。他们哪知道就在他们挨打的时候我们已经撤出通宽了,叫他们不但扑了空还死了人,真他妈的过瘾!他又拿出小烟袋装烟了。

大舅,算起来你也该年过半百了,成家了吗?孩子,我早就成家了,就是没生儿子。跟你说吧,老伴就是出卖我们协会成员的那个薛显涛的亲妹子。听大舅这么一说我很惊讶,他看出来了,还没等我开口他马上说,别奇怪,不是说人各有志嘛,在中学读书时薛显兰我们俩就要好,这人很进步,薛显涛一当上汉奸她就找到我,要我和她一起投奔抗日队伍。可我不能带一个女人跑,那会给世人留下骂名的。谁知道后来我们就在队伍里相遇,原来他也在我们三路军里,已经是个军医了。我们是在一次战斗中相见的,我看一个女人背着伤员跌倒去帮她时认出来的,从那时起就联系上了。后来我们的队伍统归黑龙江军区。到了年冬天,由国民党特务勾结海伦、讷河、拜泉、克山等地的土匪和为满时期的残渣余孽组建“挺进军”,共余人固守在依安城内。我军在王均司令员指挥下经艰苦卓绝地战斗,于年,1月1日彻底消灭了城内所有匪军,解放了依安。从此,黑龙江北域的土改运动也即将开始。解放依安后,上级决定留下一批干部组成土改工作队深入广大农村宣传党的政策,动员青壮年报名参军保卫胜利果实。就在这时我和薛显兰也被留下来编入到了第八土改工作队。在离开队伍前夕,我的老首长王均司令员召见了我并为我和薛显兰主持了婚礼,第二天就和老首长告别了。后来呢?我问大舅。搞了一年多土改后我们都彻底变成了地方干部,我在县总工会任主席,你舅母还干他的老本行当医生。

大舅的故事讲完了,天色已晚,我们走进家门时,父亲已经打着响亮呼噜声睡着了。老妈正坐在灯下等着我们,见我们回来她微笑着说,不用问我就能猜到你们爷俩都说了些啥事儿。

三天后在县城外的火车站内我和大舅握手告别,从此后再也没得相见。

二、愣子打鬼记

愣子姓李名友才,愣子是外人送给他的绰号。这绰号是名副其实的,因为他14岁那年曾打死一只狼,这是真的。

那年冬天我老家那一带的雪下得铺天盖地,许多兔子、野鸡等都死在了雪壳子下,狐狸和老狼被饿得大白天就敢跟在马爬犁后抢马粪吃。一天晚上,李友才刚睡着就被院子里嘎嘎的鸡叫声惊醒了,他马上意识到这又是黄皮子来祸害鸡了,他钻出被窝裸着身子就跑出去,顺手操起房门旁那把木叉子,当他奔到鸡窝前才发现那是一条狗正撅着屁股掏鸡呢。他用木叉子叉往狗脖子,把狗头卡在两条叉齿中间,狗抽不出来也窜不出去,他一只手紧按叉把,另一只手操起鸡窝上那半个破犁铧,对着狗狠狠地乱砸起来,直到那家伙倒下不再挣扎了,他也没劲儿了。等他缓过神来仔细一看,被砸死的是一只大花脸狼,他啊的一声就被吓瘫了。他的两个姐姐跑出来把他搀回到屋里,结果他好几天没起炕,也不知是发烧烧的,还是被狼吓的,嘴里总爱叨念着我打死你这个恶狼!我打死你这个恶狼!恢复状态后他的胆子就更大起来了,走起路来挺着胸脯劲劲的,大有虎步生威的架势。从此愣子这个绰号也就被传开了。

年愣子长到17岁了。一天傍晚,村里一个和愣子爹一起被日本鬼子抓去做劳工的人跑回来说,愣子爹在逃跑时被鬼子开枪打中,尸体喂狼狗了。听到噩耗,含辛茹苦带三个儿女度日的母亲一头栽倒后再也没醒过来。愣子和两个姐姐失去了生活的靠山,姐弟三人哭抱在母亲坟前,心中都是前路茫茫日月无光。

一个月以后,他们投奔到在县城里的亲姨家。姨夫王国玉在泰安(现依安)火车站给车站管道线的助役曾子林一当助手,一家三口人生活得不错。看到姨夫低三下四地围着那个日本助役转,又是请家来让姨娘陪着饮酒吃饭,又是张口闭口地说日满亲善,愣子非常生气,心里特别堵得慌。没过几天王国玉就把愣子的两个姐姐大兰和二兰嫁给了两个巡路工人。愣子住在姨娘家非常不习惯,当他听到王国玉小声对姨娘说要把他安排到车站给曾子林一当勤务员时,立马火冒三丈。他心想,你当小汉奸还让我也跟在你屁股后当小小汉奸,我要杀他们这些强盗还没来得及呢,还让我像你一样给他们当狗使唤,没门儿!他气得连午饭都没吃一甩剂子就走了。他气呼呼地走进乌裕尔河畔芦苇荡里,走累了就躺在芦苇堆上歇息,听到山鸟的歌声心情稍平稳了些。他仰脸望着蓝天上的云朵悠闲地走着,心里想起了自己的家。

那时身强力壮的父亲凭着高超的手艺,开了一家铁匠炉挣钱养着全家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的。父亲是识文断字的,深知念书的重要性,他让三个孩子都在镇上学校念书。他说,你们从小读书长大救国是正事。三个孩子也争气,各个都是优等生。特别是愣子不但学习成绩拔尖人缘也好,在学校善于助人解难,是出了名的及时雨。可是自从父亲被抓劳工以后他们再也不能上学了,姐弟三人去给地主家当小工挣些粮米维持生活。他越想越恨,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他朦朦胧胧地看见爹爹搀着体弱的母亲在喊着他的小名叫他报仇。愣子哭醒了,泪水还在脸上流淌着,他伸手一擦就觉得手和脸都硬邦邦的又疼又痒,抬手一看那些被撑死的蚊子像红小豆似的一扑拉就是一片血迹。他骂了一声:操你们的八辈先人,死了活该,谁让你们侵犯我来着,他嘴上骂着蚊子心里想着日本鬼子。恨归恨,眼前手无寸铁肚子里没食,怎么办呢?寻思了好一会才想到那河里有鱼。他腾地一下跃起身就向乌裕尔河边走去,他哪里知道那河两岸的沼泽地全是陷人的“大酱缸”,只要踏上那层水草覆盖着的“软肚皮”,就会落进无底的泥浆里去。你越是挣扎着想出来就越下沉得快,直至被吞没。愣子陷在“大酱缸”里,心想这下子完了,别说打鬼子救国报家仇了,现在连自己的小命都泡在这里了。完就完吧,去找爹娘一起回来活捉那些小鬼子。想到这里,他身心都开始平静了,下沉的进度也跟着减慢了许多。突然有一根木棍向他伸了过来,“快抓住慢慢随着劲往出爬”,木棍那头有人对他说话。

愣子得救了。他在河里洗了个澡后光着身子站在芦苇丛里冲着救他的那个人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说着就跪下磕了三个头。

救愣子的人是东北抗日联军三路军三支队侦察连长李凤林,他是昨天才来这里准备今天下午去城里联络点接情报的。李凤林让愣子穿好裤子,把他领到一个小草棚里时,愣子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阔太太模样的中年女人。愣子马上想到,救他的人是不是拐骗别人家的老婆怕被抓在这躲着呢?他这么想可是没敢问,马上彬彬有礼地向她鞠了三个90度的躬,把那女人逗笑了。

走进小草棚里愣子如实地说出了他全部的遭遇,但李凤林没向他暴露真实身份,不过他暗示他说,我们是打猎的游人。愣子一听就明白了,他身边没猎枪还带个女人打什么猎呀?是打鬼子的抗联人吧?他也留了个心眼地说,我把老底都说给你们了,信不信看行动,我甘心情愿出生入死跟你们一起打猎去。听他这么一说李凤林也心知肚明了,他说你饿了吧?这一问把愣子提醒了,他嗯了一声然后就急切的用两眼到处撒么。当那女人从草堆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递给他两个菜团子时,愣子忘却了客气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上了。那女人微笑着说,看你这孩子,慢点吃啊。乘愣子光顾吃东西的机会李凤林递过一个眼神儿,那女人和他同时走出了草棚。

那个女人是我们党派到抗联队伍里来做政治工作的指导员陈茵。她是赵一曼的同乡,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这次和李凤林扮夫妻去泰安城里“喜客来客栈”接头,取日本守备队驻地西大营兵力设防图的。

指导员,你看这小伙子的情况是真是假?李凤林问陈茵。陈茵想了想说,能不能这样..........两个人回来后李凤林说,小伙子你不是说你姨夫在火车站给一个什么助役当助手吗?你能不能叫他帮我们办件事?只要能做到的事我都敢干,愣子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说。真是吃饱饭有精神了,陈茵开个玩笑之后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往你姨夫家大门上贴个纸条说你被抗联人扣留了,叫人来用3支步枪换你回去。愣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用我做诱饵引蛇出洞打鬼子。可是那些鬼子比人还聪明能为救一个中国小子来冒险吗?他把这疑问一说李凤林更觉得这个小青年是个人才。他说,这里不是还有你姨夫的一层关系在起作用吗?那我试试吧!愣子还是半信半疑,但为了能祸害鬼子他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清晨愣子湿着满身露水回来了,可那草棚里却空无一人。他呆呆地站在那想,逗我玩呢,还是把我支开他们好脱身呢?他想不出答案就扎进棚子里睡上了。刚睡着就被那李凤林和陈茵叫醒,三人一起躲进了芦苇塘深处。

泰安火车站日本军管队共有20多人,任务是保证货物安全外运和所管辖铁路线不被抗联破坏,对于打抗联的险事各个都是担惊受怕。但小队长松田心里却有他的小算盘,他早就想着如果能抓住几个抗联分子在上司面前显显功劳就能晋升一级,可是一直没遇到机会。当助役曾子林一来报告说有抗联人在南边苇塘里等着时,松田一下子就抖起精神来了。他立即想到立功晋升的机会来了,同时,他又抱有几分怀疑,难道有这样的好事?在曾子林一再三鼓动下,松田召集七八个士兵叫王国玉领路向目标进发。没小腿肚子深的沼泽地把他们陷得步步吃紧,费了一大上午时间才找到那个小草棚。松田悄悄地叫士兵们卧倒然后示意王国玉上前探试。王国玉这个小汉奸平时在鬼子跟前溜须拍马是把好手,在刀枪面前动真格的他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可看到松田那副残忍的面孔时又不敢不服从,只好仗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往前走,接近草棚时他低声低气地说,老总们,我是中国人,送枪换人来了,请出来吧。声音由小到大重复了十来次也没人回答,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进到里面一看没人没物只有一张纸条放在草堆上,他拿起纸条转身出来时吓了一大跳,外面小鬼子的十来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和那间小草棚。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连我一块灭了。明白是明白为了不得罪这些杀神他还是笑眯眯地递过纸条说,太君请看。你的念!王国玉不敢念。松田抽出军刀大声喊“念!”纸条上写着“鬼子们的败局已定就等着死吧,我们后会有期!”松田听完后,“啊”的一声抡起胳膊左右开弓打在王国玉脸上。他顾不得嘴丫子流血和疼痛,连忙鞠躬行礼说,太君太君这都是抗联人搞的离间计,消消火,我请太君喝酒上窑子。松田像没听到似的一挥战刀叫士兵们“开路”,王国玉像条被主人打过的狗似的,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走了。

这出戏被李凤林等三人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愣子边看王国玉挨打边小声叨咕着,活该活该当汉奸就得享受享受这滋味!但他还没猜到的这不光是离间计,还有对他本人身份的验证。

鬼子们走了以后李凤林对愣子说,李友才同志你回棚子里等我们,吃的东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我和陈茵出去办点事,大约一天工夫,也可能要长些时间。如果三天还不回来,你就到这个地方找人,把这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们,说着就把一个叠成三角形的信笺递给了他,叫他千万保存好万一遇到鬼子汉奸搜身,就放进嘴里吃掉。愣子高兴地说明白了,就回到草棚里去了。

“喜客来客栈”位于泰安镇南街路东,老板是三路军副参谋长林有栋的妻子顾春兰,他只和李凤林单线联系,这次让陈茵也来是要把她留下,协助顾春兰工作。在客栈最里间,顾老板正在招待这两位客人品茶。李凤林告诉她外边总的形势虽然好,但是队伍处境困难,不但口粮匮缺,最难的是由于有新兵进入和不断出击作战,武器弹药所剩无几,所以现在各支队大部分时间都以学习训练为主。军部首长很着急……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顾春兰插断话头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安插在火车站的人林森已经结婚了,巧的是他和他的表弟娶的是姐俩,两个人有希望弄到鬼子军火专列经过这里的时间表。他们娶的姐俩叫什么名字?李凤林问。叫李大兰和李二兰,是曾子林一助手王国玉老婆亲外甥女。这叫李凤林和陈茵都喜出望外。还有这么巧的好事呀?陈茵这句话让顾春兰一时摸不着头脑。李凤林就把遇到愣子李友才的事讲了一遍,三个人都为这种意外的收获高兴得直拍大腿。但喜是喜狂归狂,已经天黑了送情报的人还没到。

送情报的人就是巡路工林森。他今天应该五点钟交班,但是因为王国玉假报军情让鬼子松田白费了功夫还遭到上司的严责,王国玉又是林森的亲戚,所以和连襟全海一起都被带到守备队驻地西大营去接受审问,直到半夜才放出来,但王国玉还留在那继续接受审查。林森急忙回到家对大兰说城里的母亲捎信说家里有急事让回去一下,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就急冲冲地走了。

李凤林接到林森送来的两份情报,一份是鬼子在泰安车站的住处和夜间换岗时间;另一份是每周军火列车经过的次数与具体时间。这叫人太兴奋了!李凤林在和林森握手告别时突然说,愣子的事你们就放心好了。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林森又惊又喜又明白,他握住对方的手不放连声道谢。他回家后只对大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愣子有了落脚安身处,有活干有饭吃你们姐妹俩别再着急上火了。大兰又惊又喜刚要开口发问时,被林森的一句“别打听那么细了”给堵了回去。

在抗联三路军三支队驻地的窝棚里,支队长王明贵和参谋长王均还有各营营长在听侦察连长李凤林汇报,研究下步战斗方案,棚内气氛热烈,一场让鬼子门应该想到但又没想到的事就将发生了。会后王明贵对李凤林说,你带来的那个小伙子就交给你继续带了,能带成龙还是带成熊就看你的本事了。李凤林大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为侦察连带出一条龙来。从此愣子就在侦察连跟着李凤林连长当上了抗联战士,他有生以来就没有这样自我感觉幸福过,生活艰苦训练艰辛但心里的春花开得旺盛不谢,他决心当一名杀敌报国的勇士。

每天寻路都由两个人为一个班次,但鬼子为了防止中国工人做手脚,开始两天一换搭档。那天正巧轮到林森与全海一个班,他俩一大早从泰安站顺着铁轨一直查到到克东路界才能返回,这时已日落天黑。然后,必须到曾子林一值巡室填写记事交班,再请曾子林一审阅签字。要赶上他顺心还好,如果他心情不好就说不定要在他面前恭候多长时间。这天,林森和全海故意把交班的时间后延了一个多小时,就想叫曾子林一发火。这家伙有一条致命的软肋,他一发火就比平时亲酒,一喝就多,一多就张牙舞爪地狂笑。今天他一见林森两人这么晚才回来交班就发起脾气。林森见时机已到就把装作一瘸一拐的全海扶到他办公桌前鞠躬施礼说,曾桑你看,他在铁道上把腿摔瘸了,所以耽误了交班,让你久等了,耽误了吃饭对不起了,我给你买来了晚饭请别嫌弃。曾子林一看林森从工具袋中掏出酒瓶眼睛一亮比见到亲娘还亲连声说,呦西。林森又把一包驴肉一只烧鸡故意放在办公桌旁边的茶几上,曾子林一直奔而去开始吃喝起来。林森坐在他前面劝酒挡着他,全海在后面迅速地填写完了全天巡查交班记录。林森又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曾子林一顺手划着火为他点上。曾子林一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全海乘机拉出抽屉取出《过车时刻表》把带“密”字的的专车经过的时间记在心里后对林森说,别让曾桑喝的太多了。林森心领神会。看曾子林一已经醉了,林森拿起记录本说,助役签字吧,曾子林一嘴里叼着烟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全海上前接过来后立即送进抽屉拔下钥匙扔在桌子下面。林森马上劝醉醺醺的曾子林一说,曾桑该睡觉了,我送你回寝室吧,说着拉起他就走了出去。全海马上把剩下的酒肉收起来,恢复了原样后闭灯锁门离开了。全海回家后马上把“密”字号列车经过的时间写在纸上由林森送到“喜客来客栈”。

年8月下旬的一个深夜,在齐北线铁道上一列客车正点通过后不久就是飞驰而来的“密”字号专车,12截车厢上的货物都用帆布苫着,这车从北安方向驰来,当行进到泰安东南不远处的一座铁桥上时突然发生颠覆,车头倒在了路基下,后面的车厢一节撞一节地倒成一片,一条撅起穿过车厢的铁轨上还挂着人的半截身子。押车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谁也动弹不得。

就在这一瞬间我抗联勇士们一拥而上,一箱箱子弹一捆捆长枪还有手雷和物资被迅速搬上马车远去,满载收获的队伍安全撤出,愣子带人引燃炸药,随着一声巨响硝烟烈火冲向夜空,一连串的爆炸将甩在铁道上的物质全部引燃。泰安城内居民都被震醒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跑到外面寻找,发现响声从被火光映红的方向传来,人们聚拢在一起议论着。

响声也震惊了泰安站守军头目松田,他慌忙地摇起电话向西大营守备队原田报告说可能是军备专列发生了事故。西大营的兵员已经不多了。但军列是关东军总部计划内的战略物资,原田不敢怠慢立即出兵。但令他难以想到的事发生了,站满士兵的汽车在半路上被连环地雷炸得士兵死伤过半,原田乘坐的吉普车跟在大车后侥幸活命,顾不得死伤的人他命令活着的人,向事发地跑步前行,到现场时已经时近中午。目睹一片狼藉景象,原田暴跳如雷地大骂车站守军头目松田无能,命令那些跑得有气无力的士兵从尚存余火的灰烬中找伤员抬尸体送往西大营。这时一列客车呼啸而来,一个急刹车把很多旅客摔倒撞伤。车门打开后人们一拥而上在围观议论时立即被士兵横枪拦截,但这场面恰好被两个外籍记者收入镜头,不久就被媒体传播到世界各地。原田使出全身解数,边指挥收拾残局边派兵回泰安传令宪兵队、警察署一起出动兵力封锁城门在全城开始戒严搜查。当天下午上报关东军司令部后,东条英机立即指派特使飞齐齐哈尔成立“特办指挥部”,从北安抽来两名铁道高级监督,从富裕抽两名巡检特使,由新京派来的高级别侦查官坐阵指挥,又从克山、克东、富裕等站调来铁警组成庞大的破案队伍。松田受命回车站按员工花名册一个一个地过筛子分析查找嫌疑人,凡可疑员工连同家属一律关进宪兵队牢房审讯。同时出动大批警察开始全城大搜查,兵分多路进大车店、旅店、客栈、饭店、说书馆、妓院寻找可疑分子。凡是没带良民证和看不顺眼的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抓走入狱受审,泰安城内一时气氛恐怖人心惶惶。

鬼子们心知肚明,这些被抓来的人绝没有“闹事”的本领,但为了向上交待也不得不为。对于战事步步吃紧在陆地海上连吃败仗的日本侵略军一下子出这么大的事故,损失大批军备物资,还被世界媒体传播岂不是豺狼被打掉下巴——疼进心里丢在脸上。

林森和全海都被关在警署,因为他俩是王国玉的亲戚而且还和曾子林一有过酒肉之交,审了几次就被保出来了。林森出来后马上去“喜客来客栈”接头要求想办法解救民众。

作为日本宪兵队泰安分驻所的主审官,曹长山岩对铁路员工和脚行工人轮流上刑审讯。线路工张青山和刘有禄两人是同班,在询问张青山回来时是谁先进值班房的,结果,他和刘有禄说的弄两岔去了。山岩大怒,马上叫他们俩对面跪着打“协和嘴巴”,不用力打就在后边踢,把张青山打晕倒地后再用凉水浇。刘有禄被气得自己打自己嘴巴,边打边骂我日你们的八辈,山岩听不懂问他说啥?那个翻译是刚国高毕业被迫来的,看他们这样祸害中国人心里愤怒,就告诉山岩说,他说的是我的记性真不好。山岩才没有追问。副工区长张明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他和妻子被单独押在富裕警护队,一群鬼子围着张明两口子,叫他扒下妻子的裤子一根一根地薅阴毛,他妻子气得一头撞死在审讯所里。

在抗联三支队队部,司令员王明贵和参谋长王均正在和李凤林策划行动。研究的结果是“以毒攻毒”,让鬼子很快结案。王均对李凤林说,风林同志,我听说李友才这个小同志有勇有谋,这次你还带他去怎么样?李凤林立马就同意了。

经过十多天大搜捕也没弄出结果,那位坐阵指挥高级侦查官的思路有了改变,他想让头一天当班的那两个人提供线索,当把林森和全海带到侦查官小野纯一郎面前时,林森和全海同时感觉到说话的节骨眼到了。小野显得很和善,先是让俩人坐下答话,还让卫兵给送上茶水,他用两只小绿豆眼扫了一遍两人的表情,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着中国人不屈的傲气后,从心眼里愤怒,但此时他却使出了一贯会使用的言行。林桑,你们两头天巡查路线有疑点吗?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林森装着不懂的样子反问,什么疑点?我就懂得有没有故障。呦西。疑点就是有被破坏的迹象。没有啊!那两天都是由曾助役监督我们全程巡视的呀。听林森这么一说小野像被雷激了似的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大声问,是真的吗!那还敢瞎说,在那交班记事本上都写着呢。小野听了后眯起两只小眼睛又慢慢地坐下扬头琢磨起来,过了好一会他一拍桌子大声喊,带曾子过来!

曾子林一,铁路工人出身,文化水平低,在铁路上干了20多年,凭着暴躁凶狠欺压中国工人,当上了车站主检路线助役(相当于主任)。他经常打骂中国工人,甚至遇见在铁路上行走的人他都上前扇耳光,全区工人对他恨得入骨三分。他对助手森原也很蛮横,总让森原替他带人出工巡路走线,还经常骂他,两人矛盾非常大。这场事故发生后,森原知道这是曾子林一职权范围内的事,他正在冥思苦想,找理由对他进行报复。在城内搜查了一天又累又饿的曾子林一交完班就进了小酒馆猛劲地吃喝起来,酩酊大醉后便里倒歪斜地走回宿舍,一头扎在床上囫囵个的睡上了。

听到小野的喊声,森原第一个跳起来答应,他带领林森和全海直奔曾子林一住处,正走着林森喊住森原说,森桑,交班记事本在曾桑值班室呢。森原一听夸奖着说,你的呦西!然后命令他俩把门踹开,森原拿起交班记事本一看马上欢天喜地拍着大腿高喊呦西,原来那记事本上显示出事的那天是曾子林一领班巡查路线,明明白白地写着全段路线正常无故障。无故障怎么会出大事故?森原边走边叨念着,心想这回可该报仇了,他立刻命令林森和全海去带曾子林一。正睡在梦乡的曾子林一迷迷糊糊地被架来时,头也不抬嘴里还一个劲叨咕:你们要干什么?森原上前对到小野纯一郎大声说,曾子林一才是最该怀疑的人。小野心里一惊,问道,证据呢?这就是!森原把记事本打开举到小野纯一郎面前,当小野纯一郎看了一遍后他扬起头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突然拍案高声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曾子林一像在睡梦中似的反问,你说是怎么回事?小野纯一郎被气得勃然大怒,他起身上前左右开弓打得曾子林一嘴丫子鲜血直流,曾子林一摇了摇头指着小野说,你干什么,为什么打我!小野把记事本一扔说,你自己看,出事前的那两天不都是你跟班巡察吗?都是正常无故障怎么会出事了?曾子林一酒劲还没过,拿起记事本也没看清什么。当他看到林森和全海时就好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他用手一指大声说,他们全记得是怎么回事!林森心头一震,他想这小子真是自投罗网了。于是他接过话头说,是啊!那不是我们一起巡查完了都写得一清二楚吗?是你看过记录后才签字的嘛。林森侧过身对小野说,太君你都看到了曾桑也说了,我看这事是人命关天,希望太君公断,你们还关押着那么多员工和百姓呢,如果弄错了恐怕对皇军的影响不好,关于是不是有疏漏才出了爆炸事故我想谁也难下定论,不过曾桑是专家内行,他应该比我们这些工人明白。这番听起来左右都合情合理的话,小野纯一郎听明白了,曾子林一却蒙登了,真是有口难辩了。

经过多次审讯用刑遍体鳞伤的曾子林一已经精神失常神志恍惚,一会说那天夜里好像看见了有抗联的人来过,一会又说自己工作失误造成的越说越难逃其咎。他被关在一间空房里已经三天无人给送饭吃,他深知后果可怕,那天深夜趁看守困倦打盹,他爬出窗外吊死在一棵树上。

曾子林一的死给检查组一个台阶下,也给被关押的中国员工和百姓们一个得救的理由。有苦难言的侵略者们不得不以列车本身失事造成弹药爆炸的结论而收场。这场大事故被传开,丢了日本天皇的脸,让首相东条英机万分恼火。他指令撤掉齐齐哈尔铁道事务所长官山岩太郎,逮捕了泰安站分驻所曹长井岩晋三等七人。

几年来,愣子先后参加了攻打同宽镇,火烧泰安日军粮仓,活捉拜泉县日本宪兵队长等多次大小行动,增长了见识积累起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到年愣子已是东北抗联三路军三支队侦察连连长了。他曾多次请缨单兵深入敌营捉杀鬼子,事后都留下四个血字“愣子打鬼”,让鬼子和汉奸们都见字胆战心惊但谁也猜不透愣子究竟是个长得什么样的人物。有的说他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武侠,有的说听到一阵风声后鬼子就人头落地,被传成了神人。这几年愣子不光是杀敌和练拳脚功夫,他还凭着念过五年日办学校学到的日语底子把一本《日本语翻译读本》读得通熟,经常练习日语对话和日本人说话发音的表情,战友们叫他中国日本人。

年初秋,一天愣子因上交了一份请战书被召到司令部。司令部只有司令王均和参谋长李凤林两人,李凤林是他的启蒙教师,王均更是老首长了,愣子坐下后,王司令说:

李连长,你对形势的评价很正确,我们现在配合八路军地行动打外围以外,确实应该再多搞些“业余”,让鬼子不但在南边兵败如山倒,也叫他身后暗箭难防。停战整训学习好几个月了,愣子从心眼里往外急得直冒火,听首长这么赞同他的提议,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回答说,我就是琢磨着从背后捅他狗日的几刀呢!好啊,坐下细说。王均李凤林和李友才三人便开始研究起“捅刀”方案。

泰安西大营的驻军已经不多了,多数兵力被调往南方战场,太平洋战争日军连吃败仗,盟军正向日本本土推进,每次战役都是日军以血的代价而结束。驻守西大营的老兵都开拔上南边前线,一些接班的新兵都是入伍不久的青年学生根本没有作战经验。

这天黄昏后,愣子带领侦察兵李维柱,从乌裕尔河套芦苇荡走进泰安站不远处后,便匍匐前进到站前铁道路基下隐蔽起来,等待目标出现。因为被掠夺来的物资越来越多,派来的士兵主要是看守堆积成山的待发物资。

天近午夜,两个放哨的小鬼子绕着货堆走了过来。愣子他俩屏住呼吸等待捕猎时机。正等着,那个走在后面的小鬼子兵放下枪冲着货堆开始小便,看见前边那个绕到货堆后面去了,愣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那小鬼子的脖子说,别出声!小鬼子听到抓他的人用日语警告他时感到非常惊讶,立刻就不吱声了。愣子和李维柱用毛巾堵住他的嘴,绑上双手,然后快速将他押回驻地。

第二天早晨王司令开始审讯那个小鬼子。小鬼子说我饿坏了。司令员王均对他笑了笑说,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饭有的吃。正说着,愣子手拿饭盒进来了,他听说小鬼子要吃饭便说,先回答问题后再吃饭。没想到那小子反过来说不吃饭就不回答你的问题。

一听这话愣子急了,他刚要发火见王司令递给他一个眼色,愣子立马换了口气对那小鬼子和蔼地说,别看我抓你你就怕我,我们优待俘虏。听到能优待俘虏,小鬼子情绪稳定了,便开始交代说:我是在中国哈尔滨出生的日本人,因为父亲是铁路工程师,早年修铁路来中国,后来成立满洲国叫父亲去新京做官,他看不惯打打杀杀的行为就借口说自己年事已高给推脱了,因为受不起不断找上门的麻烦,我们全家费尽周折才回到祖国,谁知道,在自己的国家反倒不如在中国太平,壮年男人不是被迫到兵工厂做工就是被征入伍,左邻右舍的人家不断接到男人阵亡通知,成年人被抓没了就把我们这些学生弄到军队当兵,我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战死了,我真害怕也会死。这小子说不下去了,只是左一下右一下地擦眼泪。王司令员叫愣子把饭盒递给了他,这小子狼吞虎咽地很快就把一盒菜粥吃完了,连饭盒都用舌头舔干净了。然后这个小鬼子交代了了西大营驻军的详细情况,并要求别杀他,他还说想当中国的兵。为什么想当中国兵?王司令惊奇地问。中国兵是卫国,日本兵是杀人侵略!王司令看了一眼愣子,愣子便说,不杀你也行,当中国兵更欢迎,前提是看你真心还是骗我们,明天跟我们一起去袭击西大营,如果你所提供的情报被证实是真的,我就留下你当我的兵。听这么一说小鬼子又提条件了,他说,让我带你们去可以,可是我不能亲手杀人。为什么?愣子极了。那小鬼子眨巴着眼睛不敢回答。王司令一听心里就明了,这是一个蛮有人性的青年。可他还是想让他自己说出来,为什么不能杀人?王司令问他。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同胞骨肉,那些士兵和我一样是无辜的受害者啊。小鬼子说。愣子反问他一句,你们杀中国人怎么不这么仁慈?那小鬼子被问住了,他低下头过了一会才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没杀过人,我同情中国人。王司令心里有数了,他站起身伸了伸腰,然后问他叫什么名字?我中国名字叫做松江,我是在哈尔滨出生的。那就叫松江吧,日本名我就不问了。王司令说。

从此松江就留在了抗联三路军中,经过考验证实这是个有良知的好青年,他一直给王司令当翻译。年遣返日本战争遗留人员时回到日本,但受到两个多月的隔离审查后被定叛国罪蹲了七年大牢,刑满后已无亲人他又孤身返回中国定居,被安置在抗日战争资料馆工作到晚年。

愣子带一个加强排潜入泰安日军守备队驻地西大营南边的乌裕尔河套芦苇荡,等待日落更深。听到熄灯号响过后他们快速接近大营正门前隐蔽起来。看到愣子一挥手,松江便站起身装着一瘸一拐地走向岗楼。那个站岗的哨兵根本不认识他,这时松江主动说我是城里宪兵队派来送材料的。怎么不早来?哨兵问。路上把腿摔瘸了所以来迟了。松江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就在哨兵伸手接时,松江另一只手从包里抓出生石灰甩到他脸上,随后抢过长枪说,别出声我就不伤害你。他把哨兵绑好藏起来后,松江便代替他站在岗楼里放哨。其余人摸进院内按松江提供的方位去端村山二郎那个排,就在接近宿舍时突然从房门走出一个人,他刚叉开腿要撒尿就发现有人,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掐住脖子,“我是愣子,不许出声,出声就死”!愣子说。这家伙听到是愣子后既没挣扎也没出声就乖乖地蹲下身不动了。起来,带我们进屋打开电灯!愣子命令他。结果电灯的亮光照醒了大铺上熟睡的鬼子。愣子喊道,都举起手来,谁动就打死谁!排长村山二郎一个摇滚翻就跃到了地中央枪架前,刚要操起长枪就被愣子的腾空飞脚踢倒。他又起来拉开架势要扑过来,这时,大铺上的士兵也刷的一下全跃起身欲操刀枪。愣子大喊一声,开枪!除了村山还在和愣子较量着,其余20多人全都被击毙。愣子一脚踹在村山下身要害处,村山随即瘫倒在地上,被一名战士用枪托打中天灵盖气绝身亡。霎时间警报声划破夜空,西大营乱营了,愣子在房门上写下了四个大汉字,“愣子打鬼。”

就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松江已经到预定地点和满载战利品的队伍会合了。日出东方时,愣子将队伍带回了驻地。

三、英勇的宁大伯

我的宁大伯名叫宁洪春,他全家共计6口人住在我家的东厢房。

年我9岁,那年春天的一个傍晚,我站在大门外望着南大岗,盼着外出给人治病的父亲回来吃饭。等父亲的身影出现时我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些人,他推着的自行车上好像还坐着一个孩子,我很感兴趣,真希望他们快点走进让我知道那些人都是谁。进了院父亲对一个大高个男人说,你家就住在那边的厢房,炉灶火炕都是完好的,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不用说,又是来了一家房户。我母亲听到有人来了也出来搭话,问他们是什么地方人,好像是在寻找老乡似的。我倒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长相特像那个大男人的男孩身上,他和我个头一般高,就是很瘦,两只大眼睛很精神,他也在注视着我。这时那大个男人对我母亲说,大妹子,给你家添麻烦,我们很穷但你放心我们全家都是守本分过日子的不会惹什么事非,你们都放心吧。紧接着他把家庭成员都做了介绍:那岁数最大的小脚老太太是他的老母,还有他的大高个老伴,三个姑娘,一个儿子叫宁福生。这就算又多了一家房户。说是房户,其实这大院早已经招进三家了,都是不收租金,谁住房谁负责维修保持完好就行了,因为父亲要经常外出去给人家治病顾不上也不会干那些活,这大院是上辈人留下来的。

没过几天,经父亲做中间人宁大伯就到后屯大地主历元德家当长工去了。他儿子宁福生没去上学念书,每天跟姐姐们上大地里去挖野菜,那是他家生活的主食。他妈妈操持家务,照顾那位八十多岁的小脚婆婆,日子过得很艰辛。全家6口人只有两条棉被,吃饭共使三个带锯齿的碗,柳条棍就是筷子。母亲实在看不下眼了,就翻腾“老箱底”送去全套瓢盆碗筷,对宁大娘说,那口锅也送给你家了。宁大娘感动得不知说啥才好,只是一个劲地擦眼泪。我一放学就去找福生玩,他也经常来找我。有一次我问他,这学校也不收钱,你咋不去念书啊?福生听了后眨着大眼睛看着我不答话,可是有一次我在大树下念千家诗他在我身后冷不丁的接上茬了,这让我很犯疑惑。

一转眼进了三伏天,晚上闷得让人很难入睡。南炕上的母亲以为我睡着了,就对父亲说,当家的,我怎么觉得宁家不像别的穷人那样平俗,男女老少说话处事都很有度量,他家小福生还经常躲在无人处背诵诗文呢。父亲接着说,你老爸真没白教你念书,有眼力,今天我告诉你的事千万别和外人说。那天我在回来的路上看他全家人呆坐在路边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就下车盘问,一开始谁也不吱声,我看他们真像逃荒的穷人,有些怕我,我就把咱家的大概情况说给他们了,他们听说咱家老爷子是因为不肯出来当伪协和会长被鬼子找借口折磨死,我又是靠行医养活家人的情景后,那宁大哥就站起来鞠躬施礼,我一看这行动就不像一般人。他拉住我的手说:兄弟,真是同命相连啊,实不相瞒,我是热河铁沟镇人,不甘心当亡国奴,我们哥仨都参加反满抗日游击队,因为有叛徒出卖我们的队伍被打散,两个弟弟阵亡,我趁夜赶回家时一进村就看我家四合大院火光冲天,还没等走进就有好心人拉住我说,快别回去了,你全家人都被关在村公所院里,好几个伪兵正在暗处等着抓你呢!当时我的头都要炸开了,掏出手枪就要冲上去杀了这些狗杂种,可是被人抱住了,他们说,你上有老下有小,这样蛮干不是白白送了全家人的性命吗?我强忍怒火奔向村公所,两个看守一见我来都吓跑了。从此,我就带领全家人背井离乡,跋涉三个多月才到了这里。

听了父亲的述说,让我知道了宁大伯一家的遭遇,也联想起最近在学校有的同学说历元德家新来的大个子长工有一身好武艺,经常在晚间教那些年轻的长工们前踢后扫的拳脚功夫,还说练好功夫就能打狼防身。这狼不就是日本鬼子吗!这事要是被汉奸们知道了大伯的身份能不被被鬼子怀疑吗?为这事我一整夜都没睡实成。第二天我就把这想法对父亲说了,父亲听了后拍着我的肩膀说:你长大了,记住,千万不能对外人说这些事。从那以后宁大伯停止了教武功活动。更叫人放心的是当初到历家找活干是我父亲担保,说他没有家人,是个光棍,因为河北老家遭灾才来这边扛活谋生。这也是他儿子福生不去上学念书的缘由吧,我想。

转眼间就到了年秋天,那年是风调雨顺,田里的庄稼长势非常好。在我们北方,如果农户有条件都给大田作物放秋垄,就是把三铲三趟后的高粱苞米类的高棵庄稼长到灌浆时再除一遍草,这样做一是庄稼成熟的快籽粒饱满,二是减少了地里的杂草结籽传生后代,这就叫放秋垄。

因为活干的好为人厚道,宁大伯被东家提为打头的了。伙计们都很服他,谁摊上大事小情的都愿意听取他的主意。一天下午我和福生到一片高粱地里去找黑悠悠吃,正赶上宁大伯领七八个人在那放秋垄时出来坐在一棵山丁子树下乘凉歇气。他们父子一见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谁都装着不认识,我俩就钻进高粱地里趴在垄台上往外看,他们都光着膀子,有人四仰八叉躺着,有人边抽烟边唠嗑。宁大伯背靠山丁子树坐着眼望远方像盘算着什么事似的。这时,有一辆吉普车向他们这边开了过来,猛地一刹车就下来一伙人,我俩仔细一看发现前边领路的是两个手拎绳子的伪兵,后面跟着三个身背长枪的日本鬼子。还没等大伯他们醒过神来,那两个伪兵就猛然扯住一个长工的胳膊不放,宁大伯傲然跃起大喊:这是抓劳工来了,快跑啊!紧接着他上打一拳下扫一腿,两个伪兵一个是鼻子蹿血一个手捂下身要害处妈呀妈呀地直叫唤,大伯又来个“猛虎扑食”的招式把冲上来的鬼子兵撂倒不动了,他掠过长枪身子就来一个大旋转,叫第二个鬼子兵脑袋开了瓢,等第三个鬼子扑来时被大伯开枪打中也倒在了那两个死鬼子身边。

大伯手握长枪回头看伙伴们都钻进高粱地脱险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刚迈步要走,没想到两个伪兵扶起那个没死就成的鬼子向大伯开了一枪,大伯身子一晃转过身还了他一枪,看着那鬼子又倒下后,大伯也已经站不稳了,他趔趔勾勾地向山丁树走去,一大口鲜血喷在树干上,它背靠大树坐下了,然后开口向呆若木鸡的俩伪兵大声说:我一条命换三个鬼子值了,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我留你们一命,你们再为小鬼子卖命当狗使唤绝没有好下场!大伯说完就再也没动。

这事就发生在一瞬间,我和福生都被吓得一动不动,都不觉得是在哪了。福生一看爸爸出事了,突然起身想冲出去,我也极了,可是冲出去不也是送死吗?我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他,用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喊出声来,福生一边往起拱,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血顺着我的手指缝直往下滴。看那两个伪兵把死鬼子们拖上车走了,我和福生冲到大伯跟前扶着他身子喊叫着,可是大伯直盯盯的睁着两只大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当天夜里我父亲和几家房户的男人们一起,用我家的一口旧柜把大伯深埋在他牺牲的那棵山丁子树下,看不出有坟也没敢烧纸,行完礼就扶起他家老少几口人悄悄地回家了。

宁大伯是英雄,为了救别人打击日本侵略者牺牲了,撇下老母和妻子儿女以后这些人可怎么活啊!更可怕的是日本鬼子一定会调查疯狂地报复,绝不会放过他全家的。好在邻居们都是本分人,都对鬼子恨之又恨,而且当初介绍他去历家扛活时也没说他有家眷。可是对那些狡猾的鬼子汉奸们也不能不防,大家合计着还是套上马车把一家人送走了,送到哪去了,只有我父亲和赶马车的我老舅知道,对谁都没透。大伯死了,他全家人也走了,我再也不能和福生一起出去玩了,我的心难受极了,让我更加恨那些杀人的日本鬼子。

年秋天我从朝鲜回国后请假探亲,母亲告诉我说福生来信说他早就当兵了,名字叫宁林堂,正在四平附近的一个军用机场驻防,我高兴得马上徒步到县邮局按照信皮地址发电报,问他能不能请下假回来一起去给大伯上坟。三天后他真的来了,我俩紧抱在一起泪水湿透彼此的肩头。当要走到大伯牺牲的地方时,只见那山丁树下有一座坟,走进一看坟前立着“抗日英雄宁洪春之墓”的石碑,我们跪在大伯面前烧纸磕头,流着热泪告诉他,我们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了,请他放心,我们一定做爱国为民的好战士,不辜负先烈们的期望,临别时我们依依回首,被泪水模糊了的目光,但仍然可见被大伯鲜血浸过的山丁子树干还透着深红的血色。

四、汉奸刘祥的下场

在黑龙江省依安县城南45公里处有一个联发乡,那地方是一马平川的黑土地和大草原。一眼常年流淌温水的清泉滋养着这草地和庄稼,那泉水走过一个叫小东沟的屯子后就进入了双阳河。

解放前,联发乡由三个自然屯构成。三个屯都因屯中的财主得名:西边的叫汪林屯,东边的叫历元德屯,北边的叫凉公屯。三大家地主掌控着村里的绝大部分田地、草原和树林。虽说他们是靠雇长工为他们种田创造财富,但他们都是认谁有了钱就盖房置地的观念,对日本侵略者的残酷掠夺压榨也是痛恨疾首,暗中支持东北抗日联军。

在东边的历元德屯还有一个叫刘祥的地主,他家不但有良田百垧骡马成群,和别的财主家比较起来,最大的不同点是有钱不用在盖房置地上,而是用来巴结日本人买官当,壮势力欺压乡民,再变本加厉地捞钱。这招数很灵验,很快他哥哥刘禄就在省城当汉奸做了大官,这官大到什么地步谁也弄不清楚,只能看到他家戒备森严的大四合院,一人多高的院墙,四角都立着炮台,两扇漆黑的大门很少敞开,偶尔看到敞开一次也只能叫那两条大狼狗吓人一跳。他家的长工们都吃住在这院外的五间大草房内,除了贴身保镖哪个长工也不许随便进入大院。那大院里还竖着灯笼杆,杆上还顶着铁网。据猜那可能是接收什么声音的天线,引得过往人仰望,这更为这刘家大院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神秘也不是一点风都透不出来的,天长日久,人们还是知道了他家的一些事,老大刘禄在外当汉奸偶尔回来一次也多是夜归晨走,回来时连他的吉普车都得叫来乡公所的人给看守。刘禄的三个半路老婆都是从省城弄回来的,最小的一房年仅24岁,比他的女儿还小。刘禄因为吸毒和长大疮身体极度虚弱,对三个小老婆照顾上小三就照顾不了小二,所以人们就经常听到刘家大院传出女人们的撕咬声,还从中知道刘祥帮他哥哥照顾二太太的趣事,这事被屯里的老娘们传来传去也被地主家的长工们用来逗俏:你可别像刘祥那样往嫂子被窝里伸腿呀!

刘祥在家作威作福欺兄占嫂,在外横行乡里。平时酒足饭饱后就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手提文明棍,在两个保镖陪同下东西屯闲逛,显权摆阔,胡作非为,连讨饭的老妪他看不顺眼都脚踢棍打,见到年轻美貌的女子就上前挑逗,有表现出不满的就遭其打骂,我家房户十七岁的姑娘朵儿,就被他捅瞎了一只眼睛。因为刘祥为人歹毒,作恶多端,所以人们都叫他刘二疯狗。二疯狗在鬼子面前从来不发疯而是摇头摆尾地效劳。鬼子占领中国东三省十四年,年年变着样地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按人口收人头捐,养条狗都得上户口花钱买狗牌子挂在狗脖子上,这叫狗头税。每年冬天按人口收劳军麻雀,每口人交10只煺好毛清除内脏的冰冻麻雀,每三户交一条杀好的白条狗,弄得家家户户打雀,杀狗,每逢这时刘二疯狗就更仙儿起来了,他串通上边派来的“事务员”把收缴数量加倍揽为己有。谁家也很难捕足村里村外数量有限的麻雀,也很难凑足所要的狗。这就给刘二疯狗带来了罚款的良机,从中揽更多的钱,把人逼得心急火燎没着没落的。有一户两口之家的老人因无力又无钱,刘二疯狗一棍子削在老汉头上,那老汉手捂伤口下跪求饶,刘二疯狗依然不放过,临走时狠的捞的说:三天之内交不上来我就报告皇军说你是抗日联军的家属!那老两口被逼得走投无路,当天夜里同时悬梁自尽。刘二疯狗死心塌地的当汉奸加上有他做官的大哥做后盾,人们看在眼里恨上心头忍气吞声,背地里编一套顺口溜解恨:刘二疯狗唬洋气儿,鬼子端枪他拿棍,鬼子放屁他闻味,人头捐狗头税,他一来收就加倍。在家干嫂子,在外做坏事,仗势欺人,人损八辈,日本鬼子一倒台,一定治他汉奸罪。

刘祥自己心里也明白,作孽太多必将遭报应,但他本性难移。为了保命,他家的院门总是紧闭着,四个炮台上昼夜有站岗的人。尽管这样他还是疑神疑鬼的经常被噩梦吓醒,这是从经常被他叫去把脉先生口中传出来的。

但有两点他深信不移,一是日本人相信他,有事会帮他;二是他家祖坟占了风水宝地,老祖宗也在保佑着他家业兴旺官运亨通。所以他对家族坟地格外珍惜,年年按时节去烧纸叩拜,春天植树繁林。

刘二疯狗家的坟茔地确实很气派,地处依安县城至双阳镇公路旁的一个高岗上,占地足有三四亩,四周栽植着白杨树,从远处望去像一个正方形的树林子,走进去才能看见一座座坟墓。坟地内蒿草丛生,刘祥把这看成是阴阳两地都兴旺发达的征兆,可是外人一进去就发瘆感到死气沉沉,再听到树上那些乌鸦地叫声就更加深了阴森恐怖气氛。

年初秋的一个上午,我跟随母亲去那里采蘑菇,一走进那大树围子就看见有人猫在林中,我刚要向母亲发问就被她用手把嘴给捂住了。她小声说,趴下别出声,正好他们没发现我们,咱就看着吧。我们娘俩紧靠在一起用手扒开树下的蒿草后往里仔细一看,那十多个人身边都放着长枪。母亲又说:“这不像胡子,好像又是抗联的人来截鬼子了”。这时我听到旁边传来刘二疯狗的说话声。原来鬼节快到了,他又是给先人上坟烧纸来了。我看见,两个伙计在前手持镰刀撩打着蒿草开路,刘二疯狗一手拎文明棍一手牵着儿子,他老婆和他二嫂还有两个捧着纸钱揣着供品的人紧跟着。刘二疯狗今天没像平常那样身穿长袍马褂而是一身便装,礼帽换成了尖顶草帽,但那副戴在脸上活像两个黑窟窿的墨镜仍然架在鼻梁上。随行人员也都是素装,特别是和他明来暗做的二嫂不但没穿绣花旗袍连头上常年不落的绢花也没了。我看着这一行人的样子真像又见到了一伙送葬的,感到浑身都发麻,心里直突突。当他们穿过树林接近坟堆时,有一个手拎短枪的人走到他们前面说,老乡别多心,我们不是打劫抢东西的胡子。你也看到了这里挖了掩体架着机枪绝不是打百姓的,我们是搞军事训练,在这里挖出的沟用完后就给填平。我们都是中国同胞兄弟,请你为我们保守秘密,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听那人这么一说,老奸巨猾的二疯狗马上点头哈腰地回答:“是是是,请老总放心,我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不懂外界的事,我们给先人烧了纸就走,就当什么都没遇见。我从没看见过这条疯狗在人面前这样谦逊过。刘二疯狗他们拜坟烧纸后连头都没回就急匆匆地走了。看到这,母亲领我悄悄地退出了树林子回家了。

刘二疯狗回去后直奔村公所推开执勤的事务员,亲自摇起了电话机向县里警察署报告。候在树林内的人们一直等到晌午也没看见,早就应该出现的目标。这时,抗联三路军三支队队长王明贵心头一震,大声说坏事了快撤!可是鬼子已经喊叫着包抄上来了。敌强我弱,王队长他们只好以树为掩护边回击边撤退,撤到安全地带后发现负责阻击断后的三个人一个也没退出来。这分明是被泄密了,不但没有阻击到应该被击毙的日本巡查队队长松山伊藤,还牺牲了三名战士,这笔账应该和谁算,王队长决心要弄清楚。

这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民间习俗称这天是鬼节,刘二疯狗去上坟也是这个缘故。这天天刚入夜,在村公所执勤的两个伪事务员就被人拉到院里绑在大树上,然后剪断电话线,正在二嫂房里做梦的刘二疯狗被一声枪响惊醒,他家院门被砸开,冲进一伙人指名叫刘祥出来,刘二疯狗还以为是又来了胡子,给点大洋或者粮物就能打发走,他还不紧不慢地边系衣扣边迈出大门来说,弟兄们有什么事请到上房,要什么都好说。我们就要你这个汉奸的命,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是故意打在他的一条腿上,让他听个明白再死。王队长说:我们是抗联的人,早知道你的为人,今天就是来要你命的。听说是抗联的人来了,围在院外不敢上前的人呼啦一下子涌了进来。王明贵一看时机已到,他转过身面对大家说,同胞们:日本鬼子欺压我们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些年来刘祥和他哥哥死心塌地出卖国家利益,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三天前就是因为他,破坏了我们伏击鬼子巡视队的计划,使我们牺牲了好几个同志。王队长的话音刚一落,就有人喊:让他偿命,这小子坏透了!对,让他偿命!人群中发出同一个声音。谢谢乡亲们!王明贵又对靠房根站成一行发抖的刘祥家人们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记住了,出卖祖宗的人就是这个下场。执行吧!刘二疯狗迎着枪声仰倒在院中央。

年冬天,我的家乡由军代表协助开展斗地主分田地运动,乡农会会长王合带领一伙贫雇农弟兄把躲藏在北安亲戚家的刘禄抓回,判了死刑,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五、罪证

依安,自民国9年定名泰安后直到年方改为依安并成为依安县政府所在城镇。在依安县城西7华里处有一座侵华日军精心建造的守备队驻扎的兵营,日本人叫它西大营,当地百姓都叫它死大营。这座大营占地面积足有两三公倾,大营内有红砖铁盖房20多栋,四周挖有两人多深的护营壕,壕外是刺网围墙,外围东西南北都有坚固的碉堡,这大营可屯兵多人。那里戒备森严,一公里内不许中国人靠近,有闯入者都一律开枪射杀。日本侵略者占领中国东三省十四年,这座齐北(齐齐哈尔到北安)铁路线身边的军事营寨,不断有重兵轮回驻扎,除了四处派兵镇压反满抗日人员外还有把守依安火车站的监查队,保护装载货物列车安全发运,把掠夺来的粮食,煤炭等

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回日本国内或者战斗前线。大营内的犯人关押所,审训部中不断有反日志士和被俘的抗日联军官兵被折磨至死,尸体都

抛入乌裕尔河中。

年8月15日东北光复后,西大营被当地国营农场接收做了打稻场年10月 医院,现在是依安县亚麻厂。西大营是日本侵略中国屠杀中国人民的铁证。在它南大门外不足米的一个土丘上,现在还残存着一堆碎石瓦砾,坍塌倒地的石碑,碑牌上刻着“林中队长战死之地”几个大字和依稀可辨的碑文,恰好证实着他们所犯下的罪行。狂人为自己立碑,历史为正义做证,证实着中国人民与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历史的一页。

年“九一八”事变后,由于蒋介石采取不抵抗主义政策,使侵华日军很快就占领了奉天、吉林两省大部分领土并疯狂地向黑龙江进犯。时任黑龙省主席兼省军事总指挥的马占山将军,率领东北军中反对不抵抗的一大批官兵起义,发起著名的江桥战役,给日军沉重打击后撤转到齐齐哈尔以北地区。他们到海伦以后,马占山立即召集原东北军第九炮兵团团长朴炳珊、原驻守拜泉的苑崇谷、邓文等几名将领和多名师团以上的指挥官开会共谋抗日救国大计。随后,组成近万人的黑龙江反满抗日民军,民军分别驻扎在依安、克山、克东、拜泉、明水、青冈等便于进出的战略要地。统编了队伍后,马占山于年11月19日在依安镇西北屯刘家大院召集各部营长以上军官会议。会上,马占山发表慷慨激昂的抗日救国演说,参会者深爱鼓舞,表示团结对敌听从马主席指挥。马占山提议朴炳珊为民军司令,刘宏萱、李允生为副司令,李铭新任政务处处长,苑崇谷、邓文为马占山的正副参谋长,会议通过了马占山的提名。

会上,朴炳珊脱掉东北军军服换上黑一色便装,臂戴白底红字袖标,上写“誓死抗日报国”大字,然后站在大长条桌上发表讲话,进一步宣传抗日救国和成立民军的意义,他号召各部将领们都要抓住还没完全失去领地的有利时机,发动青壮年加入民军;动员开明地主富户们捐献军饷、军粮,加紧练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购置军械,壮大力量,准备打巧仗打精仗,既保存自己又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誓死与倭贼战斗到底!他的演说受到与会者的热烈欢迎。

会上,苑崇谷、邓文两位将军主动把他们的七千多官兵全部交给朴炳珊作为骨干充实到各团营里去。这对提高民军的军事素养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战略谋划和严格训练,朴炳珊的民军已成规模。林炳珊,字大同,黑龙江省呼兰县五站镇人,时年49岁。“九·一八”事变前就率部驻依安地区,镇守克山、拜泉、明水、青冈、安达、泰康广大地区。他具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胆识亦有在敌强我弱的困境中克敌制胜的本领,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时至年5月,民军各部都基本整训、武装完毕,官兵们各个摩拳擦掌准备打仗。朴炳珊的战略思想是不打大规模战斗而在日军尚未站稳脚跟的齐北(齐齐哈尔到北安)铁道线周边以点动面地打突击战。

日军为尽快开通齐齐哈尔至海伦、北安的铁道线,铁路建造总指挥庄司一郎受齐铁建造事务所所长铃木指令,指挥一大批劳工在足有两个连的兵力监督下,去继续修建那段铁道。得到这个消息后,朴炳珊立即布暑战斗,他要求民军乘机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当天深夜,派两个连的兵力潜伏在克山至依安的路基两侧。凌晨,当一列满载鬼子兵和劳工的罐车从齐齐哈尔开过来时立即被炸停在一座铁路桥梁上,就在车里的鬼子兵门被震得晕头转向时,民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砸开车厢门向里扫射,仅用10几分钟时间就全歼3节车厢里的鬼子,收缴全部武器。营长李长林对纷纷跳下车来的中国人喊话宣传抗日救国,军民团结一致对敌的道理,告诉他们乘鬼子追兵还没赶来快些逃走,如果有愿意加入民军抗日的马上发给武器。劳工们知道这些人不是胡子而是抗日队伍后,有很多青壮年站过来加入民军。民军剪断电话线炸毁了桥梁,那列罐车也随之坠入河中。当天下午,坐镇西大营的守备队队长林中得到消息后,气得歇斯底里似的团团转,用战刀拍打着桌子下令出兵讨伐。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民军截车毁桥只是打击他们的一个点,更叫他不可思议的行动还在后面。正在铁道上收拾残局的鬼子们,还不知道另一股民军趁天黑攻入了克山县城,击毙日军30余人,活捉了伪克山县公安局长薛昌信,以同样的速度取得全胜。也在同一时间,民军营长王中信率队进入依安县城,打死打伤日伪军多人,活捉日本警署士官岩獭田一和松田木原。经审讯得知,因为有抗日武装四面开战日军大股兵力都出去反击,留守在西大营的兵力很有限,朴炳珊命令各部立即撤回驻地待命,他清醒地认识到,日军绝不会甘心自侵入黑龙江以来遭受到这些惨痛的打击,他们会施行疯狂地报复,民军要趁敌人气急失聪的时机以牙还牙,再狠狠地打他个痛快,为中国人出口气,让侵略者喘不过气来。经过严密部署,年7月18日夜朴炳珊把他的独立营派往距西大营只有两华里的刘家围子后身隐蔽起来。朴炳珊亲自率领多官兵,潜入西大营外围日军备用的战壕里准备战斗。当三颗红色信号弹升起时,独立营方面先是向西大营开炮,然后燃放鞭炮吹起佯攻的冲锋号。睡梦中的守备队最高长官林中被惊醒,接到碉堡内打来的电话说民军正向大营攻来,他未加思考就下令营内所有官兵出动应战。当林中指挥队伍冲出大营门转向刘家围子方向时,朴炳珊一声令下枪声在日军背后响起,用敌人的战壕作战打击敌人自己,使林中不知所措,他眼看士兵一个个被打倒,马上下令向南河套逃窜。令他没想到的是潜伏在刘家围子那边的独立营的兵力已经冲过来阻截了出路。被前后夹击的日军唯一的选择是就地卧倒还击抵抗,可为时已晚,林中眼看士兵们被接连击毙,他疯狂地跃起挥舞战刀喊叫着要冲出包围退回大营。这时,独立营参谋,朴炳珊之妻刘素蓉手中的匣枪一甩林中便应声倒地,刘素容右手的短枪一点又撂倒了林中的副手松田俊一。看到林中已死,残兵们跪的跪爬的爬,全部放下武器。这场战斗没看到他们行动中的武士道精神表现在哪,更可笑的是在生死关头,大营四周碉堡里的守兵不但没出来增援也没向这边开枪,这场诱敌包围战歼敌多人,是东北抗日战争的一大胜利,鼓舞了抗日军民,给侵华日军当头一棒。

反面教育对于历史是易得而可贵的。本文开篇所说的那座林中队长战死之地耻辱石碑,恰好证实着伟大的中华民族不可战胜的精神,更能让那些狂人懂得非正义战争必败的定理。

时光流逝,岁月无情。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已经七十多年,和平发展已成主流,虽然军备竞争与局部战火仍然不断,但毕竟无法阻挡和平、友好的潮流。回首七十多年前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承认侵略罪行时的狼狈相与哀声,当今日本极右势力党首们并没读懂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不过我们有义务忠告他们,当今世界各国人民已经觉醒,被压迫、被奴役的历史已成为过去,日本人民也不希望有人再拿起当年在投降书上签字的那支笔为国家为民族签写耻辱的认罪文字。

本文参考资料:1、《抗日老区文史资料》

2、《西满抗日英雄谱》

3、《东北军在年》

(责任编辑:海艺)

作者简介

汤儒勤,祖籍山东蓬莱,年生于黑龙江省依安县。大专文化,副主任医师。抗美援朝白衣战士,大庆石油老会战。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协会员,黑龙江省作协会员。年开始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文艺评论等作品。先后在《文艺报》《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地火》《石油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余首(篇)。年获鞍山市全民诗歌大赛一等奖,5年获中国人民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征文优秀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奖,年获中华铁人文学奖。年获全国职工诗歌征文赛一等奖,作品多次获省部奖项,诗歌、报告文学作品被收入《胜利之歌》、《凯旋》、《中国当代诗歌选》。出个人诗集与报告文学集共三部。

主   编:原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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