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垱的中午饭‖程俊峰

楼子垱位于五岳山西侧铁寨山脚下。从白庙水库沿山冲向东，一条坑洼不平的乡村路弯弯曲曲地向前沿伸着。过斐家榜后，只能步行，连续十几天的雨水，小路变成了清清的溪流。小路旁有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红、黄、白、紫，随风摇曳。光光像个顽皮的小孩，一路上摘刺苔，揉酸酸草，放在嘴里大口地嚼着。味道酸酸的，他说这是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罢野菜。

蝌蚪与皂夹树

十几分钟后，远远就能看到铁寨半山腰的几间黑瓦屋顶在树林中时隐时现，那就是楼子垱。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小水塘。原来那路上的流水是小水塘的水漫过的塘埂而成。几枝映山红点缀其中，油画般赏目。靠东北边的避风的浅水区黑压压的一片小蝌蚪在阳光下或静或动，自由自在。悠悠说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过蝌蚪了。农药化肥的广泛使用，我们小时候常见蝌蚪，常听的蛙声早已经销声匿迹了。

村头石坎上巨大的皂夹树已经长出了新芽。皂夹树枝远远伸向进村的山路，像是伸手迎接来客一样。据老人说，过去洗衣服都是用的树上的皂荚。这棵农村最常见的树木在这里已经历经百年风雨。微风吹来，枝叶摇动，浓郁的青草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小溪边的菜园中，86岁的李方才正在菜园子里裁着什么，因为他的耳闭，远远地我们并没有跟他说什么。老人看到我们的来到，挥着手说，你们先坐坐，我裁完菜苗就回来烧水喝。

野生蜂蜜

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大概二三十岁的样子从屋后走了过来，与我们招呼。他说是专门回来在家收养野生蜂子。我突然发现脚下的石头台阶上一层已经死亡的蜜蜂，他说这是没有收养成功的。去小伙子家喝茶，他拿出昨天才采摘手工制作的新茶来招待我们。手工制作与机械制作的区别是条索细而弯曲。我们喝着新茶，听着小伙子讲着野生蜜蜂的事。听说有野生蜂蜜，淼淼想要购买，小伙子进屋拿出了一个装满浅土黄色蜂蜜的瓶子，硬硬的，伸手试了一下瓶子足有两斤重的样子，与平常见到的蜂蜜完全不同。小伙子说，他的蜂蜜是野生了，纯粹百花蜜，一年割一次，去年收了一百多斤。这是去年剩下的两斤，至少也得五十元一斤，而人工饲养的蜂蜜最多也不过二十元每斤。这些野生蜜蜂来得快，走得也快，生活习性难以掌握，收养野生蜂蜜也是讲环境靠运气。与我们说话的时间，仿佛听到野生蜜蜂嗡嗡的叫声一样，小伙子说你们喝茶，我去收蜂子，说话间快步走出屋外，钻进了山林之中。门外竹林边有二十多箱蜜蜂，小伙子今天又收了不少。不能想象那些在野外自由生存的蜜蜂是如何让他收进自制的蜜蜂箱而甘心情愿地生产蜂蜜的。

村民李方才

李方才老人栽完菜苗后回到家中，拿着电水壶走到屋头边石壁的泉水井边，先用瓢打井水，后来直接用接着山泉来为我们烧水泡茶。看到老人的背影，尽管骨瘦峋嶙、腰背略驼仍可看出其年轻时的身材之高大。老头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窝颧骨突起，满脸深深的皱纹显然是历经沧桑。虽然剃着光头，仍能看出头发很密头皮呈青色。说话时习惯性地将头偏得很低，声音洪亮。光圣问老人的头发怎么理得那么光时，老人说是自己用电动刀慢慢理的，那电动刀是他的女儿给他买的，每天都自己剃一遍。

听李方才讲着过去的事情，简直是滔滔不绝。

从前这个村子就叫铁寨，后来因为与刘集的铁寨同名，总有邮件错寄到了本村，就改名白庙村了。铁寨这里背靠五岳山，国军师曾经驻扎的山寨多年。村子里原来有二十几户，二三十人，现在只剩下他和他的侄子两位老人常住了，侄子李明贵也是一位76岁的老人。

老人小时也读过私塾，读完了《三字经》到《大学》，相当于初小水平，因为家庭困难，父亲说：“只有挑箩筐籴米的，冇得挑箩筐籴字的。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李方才就回家放牛了。后来，因为读过几年书，他还当过生产队的记工员多年。老人至今坚持每晚看电视新闻，对改革开放后的政策，对全国发生的一些大事熟悉。

李家有四儿三女，都已经搬迁或者出嫁了。集体经济时期为了养育儿女，欠下了不少的债务。四年前老伴去逝了，独自一人生活。门前银杏是民国三十年栽，当时种下两棵，银杏果子收益从20斤到斤，在银杏果走俏的那些年，也赚下了不少钱，还清所有债，那棵长得小点的前几年卖了元。李方才自豪地说：山里人“靠山、养山、吃山”。近九旬的老人，一人种植棕榈树一千余株，他说两米高一株的可以卖百余元。老人叹息去年一场山火，烧了十多亩竹子，没有能力去打火，眼睁睁的看着烧毁！老人说，现在身体虽无大的毛病，但体力大不如前。山上的油茶果都摘不回来，青茶也不能按时采摘。

李方才屋后茶园中还有一棵神奇的“茶王”：一株修剪成圆锥体的青茶树，直径在2米以上，高度在1.5米左右。这是一株栽种于年的茶苗，和茶园里的其他茶苗并无特别护理，但生长格外茂盛。每年的清明节，李方才都要到“茶王”前焚香烧纸，祭祀茶王。

石板上的中午饭

在李方才家中餐，美女们到菜园摘菜，菜园中并没有什么菜，除了刚刚长出细细的大蒜，还有一些稀稀的白菜苔。这个季节正是乡下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六七位同行的朋友的中餐真是愁坏了李方才老人。

水沟边的鱼腥草长得有一尺来长，天然的绿色食品。据说鱼腥草能清热解毒，利尿消肿，有很大的药用价值，牧童带着悠悠采摘了几大袋子。凉拌鱼腥草、鱼腥草蒸鸡、鱼腥草炒鸡蛋、鱼腥草炒肉丝、鱼腥草粥、腊味小炒鱼腥草、鱼腥草炒腊肉都是民间的美味佳肴，但大多数人惧怕那刺鼻的腥气还不敢食用。而放弃了一盘绿色食品。

村后满园的竹子因季节过早而尚未抽笋，想象着过几天后，那新鲜的鲜竹笋可以做成竹笋鲫鱼汤，竹笋烧猪肉，竹笋煮白粥，更是一盘美味佳肴。

看到我们这么多人没什么菜，老人的侄孙的晒篬中尚未干的珍珠花也被抓来一大碗，还送来了一大把盐菜。

几位美女把菜苔，大蒜，莴笋叶在山泉中清洗，珍珠花用开水浸泡后在清泉中漂洗。光光大师掌勺做饭炒菜，不一会功夫，香喷喷的饭莱端到门前的石板上，菜苔，大蒜，莴笋叶，珍珠花，盐菜，白米饭，锅耙稀饭。珍珠花这样炒着吃，李方才老人说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味道真是很不错。

我们的到来，给李方才老人也带来的快乐。

陈家河，即将消失的村庄‖程俊峰

　　在桃园村中漫步，寻找村民们传说的那个最偏僻的杨家山，无意间走进了深山之中的陈家河。

　　翻越九曲十八折的山岭，走过一段满是荆棘的山坡。当空气中飘荡的茶叶香味愈来愈浓的时候，我们感觉到已经离村庄不远了。过大冲沿着山谷下行一段路程再转过几道弯后，远远地就能看到在一片竹林树木掩映下的村舍。

　　在一条狭长的四面环山的盆地之中，两排座西朝东的石头瓦屋背靠山坡竹林，浸透在一种寂寥、荒芜之中。一条小溪自北而南蜿蜒曲折在村前流过，大槐树花似开非开，而那一株粗大的麻栗树叶子油光闪闪，让我误以为那是青冈栗。随处可见的桑葚红了一些紫了一些，但大多还是青的。尝了一颗，并没有那种酸甜甜的美味。

　　村子内外杂草丛生，村民的门锁锈迹斑斑，阴天里那暗红的石头墙显得颜色更深、更加古朴。静静地山村之中，除了清清河水的声音，我似乎再没有听到其它声音。

　　突然间发现一条小蛇静静横在小路的中央不肯离去，让我想起网上朋友说的“大家都是过客”感言，便与同行的朋友们小心驱赶。

　　村前突兀一块巨大的石头像是一只趴在河边的大龟一样，头伸向河边。石龟的后脚边一块已经废弃很久的大碾盘和碾砣。

　　石龟侧面的黑土地上，一位老人正赶着水牛在默默地翻耕。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山村的宁静。看到村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老人有些谅讶,当他得知是来旅游的，便给我们介绍村里的风景。

　　老人说：“这个石头叫‘乌龟堆’，传说是一只吃大悟，屙应山的石龟，也是湾里的风水石，而那只大碾盘则是大悟人安置来破坏了这里的风水的……”。原来这个村庄是一个两县交界的地方，石龟头向大悟，尾朝广水。

　　谈话中得知老人叫程保信，今年73岁。正当我们疑惑这村子到底是程家冲还是陈家冲的时候，老人说：“这个村中只有他一家是姓程的，其余都姓陈。年，因为生产队缺少记分员，20多岁的他初中毕业后就从广水镇回到村中当记分员，就这样在这里落户了”。说话间，一妇女端着饭碗站着老远的地方喊：“回来吃饭了”。她是程保信的老伴，69岁的杜克华。老汉招呼我们跟着一起到他家喝茶。

　　程保信的房子在村子南头后面一排的竹园边上，依山而建。进入大门要登上七八级石头台阶，大门楼足有两米宽没有安门，两侧的小屋也没有安门，而家里的农具等用品就摆放在大门楼两侧的屋子里，一个大院子后面是正屋。房子梁上挂着几块腊肉，小方桌上方也是挂的腊肉。一碗鱼块，一碗盐菜。老人没有喝酒的习惯，进门后端着早已经盛好放在桌子上的饭碗吃了起来。

　　吃罢饭的程老汉立即又背着一袋子肥料，送到另外一块地头，这是准备用来种植花生的土地，而她的老伴则提着竹篓去釆茶去了。程老汉说花生或者稻谷果实成熟的时候晚上都要守在地头，或用放冲天炮的办法驱赶野猪野兔等野物，一部分田间地头也有用树木竹杆编织成的篱笆墙来防止野生动物损害的。

　　程老汉的收入来源除了一担田地的稻谷花生外，每年还能收六七十斤茶叶，谷雨后的茶叶也还能卖到一百多元一斤。虽然子女们都在外面打工顾不了家，但是老俩口身体健康，也能够独立生活，自给自足。

　　前几年，村民们纷纷迁到山外定住，而习惯了山里生活程保信夫妇独自留在了这已经无人的山村里，孤独地留守着他的老屋和田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静的日子。

　　这个远离尘嚣的山村，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也许城里人会羡幕这样田园生活的宁静，但是世间能有几人真正做到不恋尘世浮华，不写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不惹情思哀怨?!

悟文观止

《悟文观止》（），主编：尹谧肖鹏张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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