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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庞余｜朗诵：夏雨

1

在林家屯，在阴坡的残雪还没有化完

一个少年

棉袄的扣子丢了两颗，胳膊肘褴褛着棉絮

脸蛋像是贴着暗红的粉饼

脚后跟半裸在塌邦的鞋外

头发像是粘满尘埃的蓬草

小手因为捡一冬天的牲畜粪而冻得皲裂

像一片枯叶，一片透紫的贝壳

他的母亲因病离世

他的父亲浪迹他乡，没了影子

他寄居在半傻不傻的姑姑家

冬天拾粪，夏天割猪草

他常常远远的跟着上学的孩子

直到那些孩子进入校门

他在校门外转悠好半天，累了，才悻悻离去

他伶俐又幼稚的眼睛渗出泪滴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不知道天上为什么会下雨

但他知道，穿戴不如人，身世比人低

他与那些孩子不是一个等级

他还小，只知道冷暖，却不懂卑微贫溅的词意

而他却在梦里，在学校，与那些孩子在一起玩耍，学习

梦醒后，茫茫黑夜的五指按住了他的叹息

而昨天，就在昨天

他在校门外东张西望时

一个新来的女教师朝他走来

他转身，想赶紧走开

他已领教过另一位老师的训斥

可身后却传来温声软语

他回头，站立

女老师详细地问他身世

最后问他是不是想上学

他没摇头没点头，却猛然跑去

一边跑一边憋着哭声

大颗大颗的泪滴滑落脸颊，砸痛土地

傍晚，女教师，大队支书，生产队长

一起来到少年的姑姑家

与他姑姑，姑夫商量他上学的事………

他一夜几乎没有合眼，月亮圆圆的像个大句号

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文字

在此刻，在林家屯

在阴坡的残雪还没有化完

少年走上朝阳的岗坡

他摸着变软的柳树条，苞芽隐现

他抚开土地的虚土

他发现了“洋辣莞"齐刷刷的小脑袋

有嫩黄的芽叶在生发

他扒开枯草腐叶，他发现了蒲公英长岀水灵灵的芽尖

他看见了春天

他即将顶着这春天的芽叶走进校园

——这是一九七八年的春天

一个少年的春天

，12，22，轮台。

作者简介：

庞余，黑龙江省青冈县人，现居新疆种棉花。热爱文字，钟情诗歌。《诗韵墨语》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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